康美纳税滑坡 普宁财政“抢收”民企心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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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康美的纳税额大幅下降了10多亿元，这使得它所在的广东省普宁市财政吃紧。为了填补缺口，地方政府发起了“追收”，连续召开财税会议，要求各职能部门拿出“真本事”，坚决打赢组织收入的硬仗，确保完成今年的税收任务。

南美洲热带雨林中的一只蝴蝶，扇动几下翅膀，就会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引起龙卷风，这就是教科书中的“蝴蝶效应”；一家上市公司的业绩下滑，导致地方财政遭遇“税收困境”，进而引发行业对商业环境的担忧。这是“蝴蝶效应”的真实版本。

这家上市公司是康美制药(以下简称圣康美(600518))，陷入了业绩欺诈的漩涡。在当地政府看来，这是一只长着几只翅膀的蝴蝶。

现在，圣康美的纳税额大幅下降了10多亿元，这使得它所在的广东省普宁市财政吃紧。为了填补缺口，地方政府发起了“追收”，连续召开财税会议，要求各职能部门拿出“真本事”，坚决打赢组织收入的硬仗，确保完成今年的税收任务。

普宁由揭阳市主办。“康美的纳税额占普宁的三分之一，占揭阳的六分之一”，这是当地的共识。今年前三季度，受康美事件影响，揭阳和普宁的税收收入均下降了20%以上，年度增长目标可能难以实现。由于高度依赖公司的问题，当地政府将财政和税收压力转移到其他私营企业，揭阳和普宁的商业环境恶化，我们可以称之为“普宁现象”。

近日，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连续数日走访揭阳和普宁，真切感受到不安全感正在当地民营企业中蔓延。一位普宁药材生产商告诉《证券时报》e公司的记者，在不久的将来支付更多的税费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。也有许多私营企业的老板选择搬出去。其中一家已经在揭阳运营了十多年。“虽然我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，但当我听到其他私营企业的经历时，我觉得我的嘴唇很冷。”

地方政府普遍重视辖区内的上市公司，上市公司确实为地方就业和税收做出了突出贡献。然而，两个极端相遇，如果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高度依赖于一个或几个上市公司，风险是巨大的。就像康美在普宁一样，一旦“支柱企业”出了问题，当地政府就会处理不当，这将对实体经济产生严重影响。

在全国范围内，不少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高度依赖于一家或几家上市公司，“普宁现象”可能会再次出现。如何应对由此产生的风险，考验负责人的智慧。

普宁发起了一场“强占”的总动员

普宁和揭阳有着复杂的历史。目前，普宁是广东省管辖的一个县级市，由揭阳市管理。在当地人心目中，普宁是普宁，揭阳是指除普宁以外的其他区县，包括荣成区、揭东区、揭西县和惠来县。因此，“普宁现象”不仅影响普宁，而且对揭阳的影响更大。

从gdp来看，普宁2018年为702.9亿元，占揭阳的1/3。从税收贡献来看，普宁2018年的税收收入为16.5亿元，占揭阳市税收收入的32%。揭阳有7家上市公司(含1家b股公司)，其中5家在普宁。因此，普宁对揭阳无论从哪个维度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。而圣康美是为了普宁，就像普宁是为了揭阳一样，尤其是在税收、就业和支持产业链的上下游。

圣康美爆炸后，普宁的国内生产总值和税收直接受到影响。圣康美今年前三季度缴纳的税费为4.08亿元，比去年同期的15.71亿元减少11.63亿元，降幅达74%。根据普宁的数据，2019年前8个月，税收收入下降了22.1%。

我们如何弥补税收差距，实现年度计划增长目标？普宁开展了总动员，把任务分解到各个单位，“制定更加切实可行的措施”，“采取前所未有的措施，加大财税征管力度”。这些话来自普宁市政府的文件或主要领导的讲话，显示了巨大的压力。

早在今年6月，普宁市人民政府就向乡镇人民政府、街道办事处、农场和市政府直属单位下达了分解2019年工商税收收入考核计划的通知。通知要求税务机关加强税源调查，完善征管机制，加强重点行业和重点税源企业的收入监控，堵塞征管漏洞，确保应收尽收。同期的另一个通知也指出，对于不能按时完成税收任务的，将按照市委、市政府的有关规定进行处理。

在不久的将来，普宁市政府的压力会增加。市委书记、代市长、分管副市长相继发表了意见。阵容稀少，措辞严厉，给相关部门造成压力，而且“抢占先机”的意图显而易见。10月27日下午，普宁市召开会议，进一步加强税收工作。普宁市副市长陈玉民在会上说，要把组织收入作为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，制定更加切实可行的措施，坚决打赢组织收入的硬仗，增强完成年度税收任务的信心和决心，确保各项税收任务的顺利完成。

仅仅三天后，10月30日，普宁市委召开了常委会。揭阳市委常委、普宁市委书记张士毅再次强调完成全年财政收入任务的重要性。张士毅表示，要坚决完成全年财税收入任务，采取前所未有的措施，加大财税征管力度，确保政府服务体系运行；确保所有应收款项均已收回，并实现市委、市政府年初设定的目标。

11月5日上午，普宁市委副书记、代市长黄睿靓在陈玉民等陪同下，到市税务局调研税收工作，再次提出要制定更加切实可行的措施。黄睿靓在讨论中表示，要以困难为机遇，以变化的压力为动力，采取有力措施，尽一切努力挖掘税收增加和/或空的潜力，使之统一和充分征收。黄睿靓表示，要把全市拧成一条绳，形成强大的合力，推动税收工作，积极与各地、各单位沟通，做好税收保护和税收合作工作。

普宁也在等待好消息。圣康美转让广发基金9.458%股权的交易已获中国证监会批准，预计税前收益将达到7.5亿元至8.5亿元。这笔交易预计在今年内完成，这将增加圣康美今年的税收。

私营企业感到寒冷

本来就十分脆弱的民营企业，能否抵挡得住地方政府的“真招”，抵挡得住这股“抢丰收”的浪潮？在实地考察中，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发现，揭阳民营企业已经感受到了寒意，这是“普宁现象”的具体表现之一。

王乐妍(化名)在普宁康美中医城开了一家药店，八年前从父母那里拿走了拐杖。王乐妍药材店原位于普宁市旧市，2017年底迁至康美中医药城。“搬到这里后，总市场规模有所扩大，但参与者更多，竞争也更激烈。”王乐妍认为，普宁搬迁中药市场是必然选择，但康美当时的做法值得商榷。"许多商人不愿意搬家，最后他们受到了压力。"

王乐妍说，这家人做药材生意已经快30年了，今年的情况不太好，比去年更糟。据王乐妍介绍，现在是旺季，但中医城的人气仍然不高。通过与现有客户保持良好的关系，王乐妍药材银行今年的收入还不错，但增速明显下降。“日子可以过去，但好日子已经过去了。”王乐妍是一个乐观的人。

然而，审计账目的消息在像王乐妍这样的毒贩中流传。对他们来说，审计账目的目的是征收更多的税。王乐妍回忆说，他上次说他想审计账目是在四五年前。当时，康美中医药城尚未正式建成，周边道路仍在修复中。当时，中药商店的纳税执行仍是定额征收，实际上并没有进行审计，但税收提高了定额标准，当年每个商店都多付了钱。

因此，当我们今年再次通过审计时，毒贩自然会联想到康美雷爆带来的税收缺口。目前药材商店自行申报纳税，行业一般不按实际收入申报，税费成本不高。王乐妍说，“政府也必须知道这种情况。药材批发价透明，利润率低，按实际经营情况征税无法生存。”

普宁是中国重要的中药材集散地，有许多像王乐妍这样的中药材商人。如果普宁市“准确落实税源，多种方式挖掘潜力，增加收入，确保应收账款全部收回”，可能会取得好的效果，但对已经处于令人担忧局面的中药材批发市场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，应特别谨慎。普宁其他支柱产业也是如此。

揭阳是中国最大的不锈钢制品生产基地之一，其五金产品远销欧美、非洲、澳大利亚、中东、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。李伟(化名)的公司主要生产“硬件”(统称为金属设备和一些安装在建筑物或家具上的小配件)，在揭阳已经经营了十多年。李伟早年在赣州拥有土地，上周完成了工厂的搬迁。他介绍说，搬迁主要有两个原因:一是漳州工业区的定位更明确，更有吸引力；第二，由于城市的发展，揭阳不宜成为工厂。随着采访的深入，李伟也透露了更深层次的原因，从中他可以了解制造业的困境。

“揭阳过去有工业优势，但现在在指导和宣传方面还不到位，管理也很粗放。”李伟告诉《证券时报》e公司记者:“我在揭阳做了十几年的工作，但是去年的环保‘一刀切’搞砸了，生产和销售都受到很大影响。”在五金产品的生产中，电镀、电解和抛光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废气、粉尘和噪音。李伟介绍说，赣州的新工厂在环保方面投入更多，标准更高，但政府服务也很好，将会更加稳定。"以前的同事聊天话题都是关于调查和整改的."李伟说:“虽然我的公司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，但当我听到其他私营企业的经历时，我觉得我的嘴唇很冷。”这是李伟决定离开揭阳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
大型纳税人已经减少

如何进一步加强税收工作？一个办法是大力追缴欠税。许多被宣传为欠税的企业曾经是当地的大纳税人。行业兴衰、管理不善等因素最终导致企业陷入困境。环溪股份和奥德科技是两个典型案例。自2013年以来，普宁每年都公开表彰当地的“光荣纳税人”。环溪股份和奥德科技都已上市，但这种迷人的认可并不能掩盖企业正在走下坡路的事实。

从一个普通的食品加工厂到一家生产保健品的公司，再到2005年的一家生物技术公司，环溪曾经是中国最重要的氨基酸生产基地之一。2013年，环西计划投资6亿元建设普宁英格山工业园环西项目，并被授予“2012年揭阳市民营企业十大纳税大户”称号。

10月中旬，在普宁市赤尾环溪工业园，人们已经参观了七层的环溪证券办公楼。文件散落在整个办公区，昔日明星企业的光环早已消失。据《天空调查》报道，自2016年以来，环喜股份受到了各种司法诉讼，公司的股权等候名单被冻结，并多次被列为背信遗嘱执行人。位于普宁英格山工业区的环西有限公司的房产、设备及土地使用权已由普宁法院以1.01亿元司法拍卖方式进行了评估。

“企业的外债太多，债务纠纷应该是拖累环西股价的主要原因。”在一家与环溪股份隔着一堵墙的酒店里，相关负责人告诉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。据了解，该酒店的实际控制人李与环溪股份的所有者有关。上述人士还说，据说李少平因贷款纠纷被捕。揭阳市税务局今年第四次欠税公告显示，环喜股份拖欠企业所得税715万元。

在类似的情况下，奥德科技拖欠税款3151万元。奥德科技成立于2002年，曾是普宁的主要纳税人，主要从事商用炉灶和厨具的研发和生产。10月中旬，证券时报电子公司的记者来到普宁科技工业园区奥德科技工厂。车间里堆积了许多材料，但是没有工人生产。公司行政负责人拒绝了采访，理由是领导出去了。

普宁科技产业园管理委员会相关负责人解释了原因:“现在澳大利亚的技术不乐观，工厂也不多生产。”我们有一些工作要联系赖在澳大利亚的老板，但没有人接电话。我们在工厂找不到任何人。”

澳大利亚技术发展迅速，赢得了当地政府的重视。根据公司官方网站，2017年4月，普宁市委书记张士毅前往澳大利亚进行科学研究和指导。“当时，澳大利亚技术公司还是一家大型公司，但近年来，国家对产品质量有了更高的要求，澳大利亚产品没有竞争力。”上述负责人表示，“澳大利亚技术公司已经计划上市。当时，它从政府获得了1000万元的资金。不过，由于上市困难，有关的基金亦须退回。”

不仅普宁，整个揭阳都在加紧追缴欠税。今年前三季度，揭阳市实现地方一般公共预算收入47.28亿元，同比下降17.2%，其中税收收入29.76亿元，同比下降20.4%。今年以来，国家税务总局揭阳市税务局发布了第4号欠税公告。同名企业合并后，已有近80家企业被追缴税款，欠税金额从200多万元到5000多万元不等。以揭阳市税务局最新公布的2019年第4号欠税公告为例，44家欠税企业累计欠税3.93亿元，其中11家企业欠税超过1000万元。

如何解决这个难题？

圣康美堪称普宁乃至揭阳的“支柱企业”。此前，圣康美每年在地方税收贡献中牢牢占据第一位。圣康美存在严重拖累当地经济的问题，“普宁现象”难以解决。

普宁有两大支柱产业，医药和服装。就医药而言，圣康美是唯一一家，其他企业很难与之相比。在服装方面，它是分散的，没有明显优势的企业。博柏利(002776，诊断学)去年收入10.5亿元，净利润约1.92亿元，是普宁唯一上市的纺织服装企业。

揭阳有七大支柱产业，今年前三季度呈现“四升三降”趋势。前三季度，揭阳市国内生产总值增长2.6%，但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下降3.5%，增速较上半年下降4.4个百分点，民营企业甚至下降4.7%。七大支柱产业中，纺织服装业、金属业和食品业增长较快，电机及设备业保持增长态势。化学和矿物加工工业略有下降0.1%，制鞋业下降8.9%，制药工业下降34.3%。

“揭阳的民营经济很发达，但一直集中在服装、五金和医药等传统行业。低水平同质化的竞争非常激烈。”普宁一家商会的负责人告诉《证券时报》记者

近日，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随机走访了揭阳市的几个工业(生产)园区，生产情况基本正常，但也有一些企业停产甚至倒闭。在普宁科技工业园区，证券时报e公司的记者看到，早期规模较大的金星服装公司的所在地已经被改造成了一所学校。普宁市罗云镇的一个公园里，有许多制药公司，生产车间还在，但空空无一人，一片狼藉。揭阳揭东经济开发区，一家名叫金宝利的不锈钢公司被关闭，工厂处于租赁状态。

困难，这是证券时报E公司记者在走访期间最常听到的一句话，来自民营企业。

拟于2017年在普宁市建成的纺织印染环保综合处理中心已投入使用，60多家特许印染企业已进入园区，全面集聚园区进行集中污染治理。一些企业正在安装和调试设备，香港的利达纺织公司就是其中之一。在原厂区，丽达纺织印染生产线已经停工很长时间，只有织造生产线在运行。“它影响了我们80%的生产能力，但也支持环保。”利达纺织相关工作人员告诉《证券时报》e公司记者，“该公司的印染生产线已经转移到加工中心，但建设尚未完成。”

与利达纺织相似，受环保改造影响较大的企业也不少。据当地知情人士透露，许多印染企业已选择迁往广西等地。更多的小型印染企业被淘汰出局。

揭阳还在努力推进产业结构升级，明确了转型升级目标，并努力引进精细化工、海洋装备、新能源、新材料、人工智能、节能环保、生物医药等先进制造企业。与此同时，揭阳市政府对拟上市的企业高度重视，而对不能上市或无意上市的企业却无动于衷。“当我们的公司没有上市计划时，政府基本上忽视了我们。”正在进行股份制改造的揭阳公司的一位秘书长告诉《证券时报》e公司记者，“现在我们会主动为我们考虑，待遇明显改善了很多。”

除普宁外，揭阳已有15年没有新增上市公司，上市公司数量较少。今年年初，揭阳市修订了一系列支持企业上市的政策措施，并分阶段对拟上市公司给予资金支持:市财政两次奖励500万元，未受益的市财政也可奖励200万元。

上市公司是实体经济的“基础磁盘”，地方政府普遍重视辖区内的上市公司。然而，仅仅通过促进企业上市来解决揭阳目前的经济困境是不够的。圣康美之雷对揭阳和普宁当地民营经济是一个沉重的打击，当地政府应该努力恢复民营企业的信心。要解决“普宁现象”，地方政府所能做的就是落实中央政策，有效降低民营企业的经营成本，激发民营企业的活力，摒弃不正确的税收观和政绩观。揭阳和普宁的后续商业环境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？证券时报电子公司将继续关注。